境外承包工程风险分析及管理
2013-12-20

 

  我国实施“走出去”战略以来成效显著,对外承包工程的发展突飞猛进。根据商务部的统计,截至2007年底,我国对外承包工程累计完成营业额2064亿美元,签订合同额3295亿美元。2007年,我国对外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406亿美元,同比增长35.3%;新签合同额776亿美元,同比增长17.6%。目前,拥有对外承包经营资格的企业数量达到1600多家,经营范围遍布各个行业。承包工程项目的规模越来越大,工程模式也越来越多样化,EP、EC、EPC、EPCM等模式广泛应用,使得承包商在工程项目中承担的风险大大增加,我国企业在“走出去”的过程中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因此,提高风险管理意识,增强风险识别能力,建立有效的风险管理机制是境外承包工程企业走向国际的必修课。
  
  一、境外工程承包中的风险类别

  目前,我国对外工程承包企业面临的风险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外部环境风险

  境外工程项目因所处国家、地域不同,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外部环境风险对其影响很大。因项目周期长、不确定因素多,各风险因素之间相互作用产生影响,也使得情况更加复杂。

  1.政治和社会治安风险

  境外工程项目从开始投标到完工要持续很长时间,至少两三年。国际形势的变化、项目所在国政局的变动、社会动荡、暴乱、恐怖主义等会给工程项目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国际制裁、项目所在国的政权交迭以及政局变动经常会使项目面临被迫中断的风险。例如,伊拉克战争的爆发使所有项目都陷人停顿。战后由于政局不稳,搁浅的项目很难再度启动,使承包商遭受了巨大损失。恐怖主义、动乱、种族冲突殃及在当地从事经营和工程活动的我国企业和人员,极大地威胁着项目现场工作人员的安全,中国的企业和人员被盗、被抢劫、被绑架甚至被杀害的事件日渐增多,境外安全问题已经成为需要引起我国境外工程承包企业高度重视的首要问题。

  2.政策和法律风险

  国家政策和法律是企业必须遵循的。政策法规对市场的稳定和发展起到主导和调节作用。在境外工程中,承包商同时受到本国和项目所在国两国的政策和法律的制约。政府在税收、进出口、外汇管理等方面政策的调整可能给承包商带来风险。例如,我国政府在去年对部分钢材产品、矿产品等开征关税,使一些项目凭空增加了一笔很大的开支,承包企业倍感压力。各国的国情不同也导致了法律法规的差异,在一些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有时会因为一件小事引发一场官司,不仅耗时费力,还给承包商的信誉带来负面影响。当地环境保护法规和劳工政策也使承包商在当地的生产经营活动受限,如果没有充分重视和了解,违规后果还是要由承包商自己承担。

  3.经济和市场风险

  经济和市场风险源于经济环境和市场环境的变化,如汇率和利率的变化,物价上涨等。汇率风险对工程的影响在近两年反映得尤为突出。过去,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长期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美元一直是对外承包工程支付货币的首选。由于国家外汇政策的调整,从2005年7月21日中国人民银行公布汇改方案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一路飙升,到目前为止人民币已经升值约15%。过去一直被称为“硬币”的美元,现在成了一些项目亏损的根源。也有一些企业在投标报价时对人民币升值的幅度预料不足,让汇率损失吃掉了利润。对  大型承包工程项目来说,由于付款金额大,付款时间晚一个月就可能给企业带来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的损失,极大地损害了企业的经济效益。利率变动的风险主要是贷款利率上浮使项目贷款成本增加,给企业的经营活动带来一定的压力。有关物价上涨因素使工程转盈为亏的例子也屡见不鲜,如2006年国内金属材料尤其是铜价的大幅攀升导致电缆的价格上涨丁一倍以上,近两年钢材价格也在不断上涨,使得很多项目成本大大增加。

  4.自然环境和社会人文环境风险

  项目施工必然要受到项目所在地的自然环境和社会人文环境的影响。自然环境包括气候、地形、地质、水文等要素。例如,在哈萨克斯坦承建工程项目,由于当地冬季寒冷,冰雪天气持续时间长,一般从第一年的11月到次年的3月都无法施工,如果在工期预算时没有考虑到气候因素,必定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工,更为严重的是,地震、暴雨、水灾、高温等会给工程建设造成破坏性的后果。社会人文环境包括当地社会服务条件、基础设施情况、人文民风等。当地的行政机构的办事程序和办事效率会直接影响到项目的进度,如在沙特阿拉伯,行政机构办事节奏缓慢拖沓,而且当地的公休制度与我国不同,可能会导致项目部办事效率较低,进而造成工期延误。当地的生活居住条件和医疗卫生条件与项目现场工作人员的健康息息相关。货物运输顺利与否取决于当地交通情况,当地风俗习惯也是项目运作无法回避的。例如,作为一个穆斯林国家,沙特阿拉伯每年都有斋月,在整个斋月期间,当地人白天不进食,晚上才吃饭,白天基本不工作或工作效率低下,很可能因此拖延项目进度。

  (二)合同风险
  
承包合同是工程项目的法律性文件,合同条款反映了合同关系人各方的权利和义务,也反映了合同实施的不确定性风险在业主和承包商之间的划分。根据FIDIC条款,在EPC合同模式下,合同文件存在缺陷的风险由承包商来承担,如果合同文件存在错误、遗漏、不一致或者相互矛盾等,业主不承担由此造成的费用增加和工期延长责任,即使是有关数据或资料来自业主方。承包商承担的工作范围越大,承担的风险就越大。主要的合同条款风险有:

  1.责任划分风险

  承包商风险在于与业主之间的责任划分是否明确合理,对于承包商的工作范围的界定,以及对于业主的责任如业主的付款责任、业主为承包商提供现场施工条件的责任等是否有明确规定。如果承包商承担的只是项目的某一部分,还须注意自身与业主及其他承包商各方的工作范围的界限划分。

  2.合同价格和支付风险

  目前,在承包工程中大多数业主倾向于采用固定总价合同,因为这种合同价格模式可以使业主在签约时就能够掌握投资额度,给业主融资带来便利,而且双方在工程中的结算也比较简单。但是,这种合同使承包商承担了全部的价格风险,报价中不可预见风险的费用较高。这就要求承包商的报价完整准确,计算错误和错报漏报都会造成直接损失,同时还必须考虑到汇率利率以及物价上涨因素。合同价款支付取决于业主的付款能力。业主资信情况及其财务状况的变化对工程经济效益有决定性的影响。如果业主付款时间不能保证,造成承包商垫资过多,不仅增加了利息负担,也增加了风险。合同价款的支付比例是否合理,结算方式的选择也是控制支付风险的重要环节。


  3.罚款风险

  风险在于对合同违约和工期延误的罚款的规定是否合理,包括罚款的基数、比例以及罚款的最高限额。例如,某合同规定,承包商工作范围内的任何部分的工期延误都要在合同总额的基础上对承包商进行罚款,这意味着承包商必须杜绝自身引起的工期延误,否则将承担巨额罚款。

  4.保函风险

  除了把握银行保函的期限,担保额度和生效条件等要素风险之外,还要考虑到无条件索偿和转开保函等风险。无条件保函在业主向银行索偿时,银行无需先取得承包商的同意就立刻兑现,在此之前完全剥夺了承包商申辩的权利,担保银行也无权因承包商实际未违约而拒绝付款。虽然事后可以提请仲裁,但是往往会因为种种困难而拖延,即便是能够索回,承包商也会不可避免地承受一些不必要的损失。转开保函在国际承包工程中也比较常见,业主由于对异国银行的资信状况缺乏了解和信赖,一般只接受当地银行或经其认可的银行开出的保函。这时,承包商只有在中国的银行开出保函给业主指定的银行,再由业主的银行转开保函给业主。转开保函的风险大,费用高,在业主索偿的时候,业主的银行见索即付,中国的原开保函银行和承包商都无法控制。同时,承包商要承担两家银行开立保函的费用,等于说是双重付费,增加了成本。

  合同风险贯穿于合同每一条款中,除了上述风险之外,纳税和保险的责任划分,适用法律和仲裁的选择等条款也是合同风险审核的要点。


  (三)承包商内部风险

  承包商内部风险包括承包商的融资风险、分包风险、采购质量和储运风险,以及人员管理风险等。

  1.融资风险

  境外工程项目一般按照工程进度付款,也就是要求承包商先干活后拿钱,承包商在工程初期需要垫付部分资金用于设备前期采购,项目前期费用以及开立银行保函的担保,融资难免遭遇金融风险。

  2.分包风险
  
  如果承包商需要把项目部分分包出去,在选择分包商时必须综合考虑分包商的资质能力、类似工程经验、项目管理人员水平、资源、投入以及价格等各方面的因素。如果分包商不能很好地完成其承担的工作任务,最大的损失最终将由总承包商来承担。

  3.采购和储运风险

  采购的设备和材料能否及时到位是项目进度控制的重要环节,如果供应商因未如期交货而导致工期拖延,即使承包商对供货商罚款,也不足以补偿承包商因工期延误须承受的罚款。设备和材料的质量是否合格对整个工程建设的质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关键设备的缺陷或损坏可能导致整个工厂停止运转。货物在仓储或运输时发生损坏或灭失,风险和损失也都由承包商来承担。

  4.人员管理风险

  人员管理风险主要是项目管理人员风险及现场人员风险。项目经营管理者的素质和能力直接关系到项目的成败,经营不善、决策失误、行为疏忽、徇私舞弊必然造成经济损失,甚至亏损。对劳务人员的妥善安排和管理也是项目顺利实施的必要条件。由于劳务管理不到位,中国劳工在在项目所在地罢工的案例屡屡发生。今年3月,大连一家在赤道几内亚承包工程的公司,有近百名劳工不顾当地法律展开罢工,与当地维持秩序的警方发生冲突,造成中方人员二死四伤的严重后果。为此,中国政府紧急派出专机,安排当地四百余名中国劳工撤出。此事件给所有在境外从事经营活动的企业敲响了警钟。

  5.施工过程中意外事故和人身伤害风险

  由于自然或人为的原因,在建筑安装过程中发生意外事故,可能造成经济损失或人身意外伤害。

  二、境外工程承包风险的防范措施
  
  境外工程承包风险种类和来源多样,对于不同风险的防范应该具有针对性。

  首先,要提高风险管理意识。风险无处不在,如果企业的风险管理意思淡薄,没有对风险进行很好的分析和控制,必然会使企业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在“走出去”战略实施初期,有些企业因为忽视风险管理,兴致勃勃地出去,垂头丧气地回来,用自己的经济利益交了大笔的学费。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充分认识到风险管理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设立了专门的风险管理部门,安排专业人员来负责这项工作。

  其次,要增强风险识别和分析能力。风险的识别是对未来可能发生的风险进行设想和预测,这是风险管理的前提。境外工程自身及其外部环境的复杂性给风险识别带来很多困难,对于承包商来说,已知的风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风险。因此对风险的识别和分析必须尽可能全面、细致、准确。只有在正确识别和分析的基础上,才能够主动选择适当有效的方法进行处理。

  最后,在正确识别风险的基础上对不同的风险采取不同的对策。承包商的国际工程承包中常用的风险对策有风险回避、风险预防和减轻、风险转移和风险自留等。把这几种风险对策结合运用,才能提高风险管理水平。
  
  (一)风险回避

  如果风险大到威胁项目的实施但是又没有办法控制,如极其严重的政治风险,或者是业主的资金来源不可靠等,则应考虑采用风险回避对策。例如,伊朗因为核问题受到国际制裁,美国已经宣告了针对伊朗银行及其伙伴的金融战争,试图孤立伊朗银行,阻碍伊朗的跨国支付。同时,中信保为了规避风险拒绝为伊朗的承包工程项目投保,国内银行也拒绝为承包商在伊朗的项目提供融资,因此项目风险无法估量并且完全要承包商独自承担,在这种情况下,应考虑放弃项目,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二)风险预防和减轻
  
  风险预防和减轻就是尽量采取措施预防或减少风险发生的概率,或者减轻风险造成的不良后果。通过项目所在国使馆经商处、当地的中介代理或专门的咨询机构了解当地的政治社会、政策法律以及自然人文方面的情况,通过当地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了解法律、劳工、金融、财税方面的政策,针对可能发生的风险,尽早规划和部署,可以有效地预防外部环境风险对项目实施的影响。如考虑到沙特斋月对项目的影响,可以在确定项目工期时在原来的基础上适当延长以避免因斋月造成工期延误。对于已知政策法律风险,可以通过合理安排来规避或减轻风险。例如,沙特阿拉伯进口清关程序较复杂,要求进口清关文件必须翻译成阿拉伯文,清关手续必须委托沙特当地人办理,海关查验时每一件货物都要开箱,而工程承包项下的进口货物一般批次发运量大,种类复杂,因此进口清关花费时间较长。但是,沙特海关规定进口货物的免费堆存期只有13天,超期海关就要向货主收取巨额的滞港费。承包商如果能对清关程序进行合理的计划,及时准确地提供进口清关文件,快速地完成关税支付或免税手续,将有助于防止或减少滞港费的产生。

  承包商预防风险的主要途径是加强内部管理,建立健全项目组织管理体系、风险预警机制和风险控制机制。

  1.在合同风险方面要组织技术、商务、财务、法律、项目管理等各个专业的人员逐条仔细审核每一条款,争取做到不遗漏任何潜在风险,防患于未然。必须在合同中明确与业主的风险责任划分,争取对自身有利的条件。如结算方式的选择可以考虑采用进度付款和信用证支付相结合的方式,工程项下成套设备和材料的供货采用信用证方式结算的优势在于:因为得到银行的付款保证,支付免受业主财务状况变化的影响。另一方面,采用即期信用证结算方式,在发货后只要备齐发运单证就可以要求银行付款,相对于里程碑付款方式,承包商可以早一点拿到货款,减轻流动资金压力。在银行的协助下,对保函的条款严格审核,尽量避免开立无条件保函,争取直开保函或转递保函能够有效地预防保函风险。

  2.在安全风险方面要提高安全防范意识,排查安全隐患,建立境外安全预警和应急处置机制,加强对外派人员的安全教育,引导他们遵守当地法律法规,尊重当地宗教和风俗习惯,与当地人和睦相处。

  3.在人员管理风险方面要慎重选择项目高级管理者,建立有效的考核机制和奖惩机制及完善的决策机制,尽量规避和减轻决策风险;要重视工程项下的劳务人员的培训和选派,做好现场人员的思想工作,及时了解并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状况,对劳资纠纷和突发事件的发生要快速妥善处理。

  4.在分包风险方面要对分包商严格审查,慎重选择-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加强对分包商的管理,及时跟踪其工作进展情况并预测可能出现的风险,以便采取适当的措施阻断或降低风险。

  5.在采购风险方面要加强产品生产进度和质量监控,严格把关,安排质检人员或者聘请专业的商检公司到工厂对设备,尤其是关键设备的生产进行全程监造,尽量杜绝产品拖期交货问题和质量问题。

  (三)风险转移

  风险转移对策是把已知的风险通过各种方式转移给别人,以避免或降低自己的风险。风险转移的对象可以是业主、分包商或供货商、保险公司、银行等。以汇率风险为例,美元贬值的情况下,采用欧元支付或者是仍采用美元支付但在合同中将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固定下来,从而把风险转到业主身上;在分包合同和采购合同中选择和业主合同相同的支付币种,可以将分包和采购部分的汇率风险转移给分包商和供货商;在承揽工程后向保险公司投保外汇汇率风险保险,当发生汇率损失是可以从保险公司获得一定的补偿;通过银行金融产品,提前锁定收汇金额,规避汇率风险。

  部分合同风险和融资风险可以转移给分包商或供应商,要求他们接受业主合同的各项条件,使他们能够分担部分风险,要求分包商就其承担的部分开具保函也可以转移承包商的保函风险。

  市场风险有可能通过合同条款转移给业主,如在固定总价合同中规定,如果劳务和材料价格上涨、汇率变化等因素造成承包商成本增加达到一定幅度,承包商有权利要求业主给与补偿。

  通过保险转移风险,如对自然灾害、意外事故、操作不当等因素导致的风险投保建筑安装一切险,对设备材料运输投保货运险;对第三者人身伤害及财产损失投保第三者责任险;为项目现场工作人员投保人身意外险等。另外,针对项目所在国政治风险、贸易管制、汇兑风险和业主财务状况变化或业主信用风险导致承包商不能如期安全收汇,可以通过投保出口信用保险来化解。

  (四)风险自留

  风险和利润是相伴的,以上几种风险对策虽然规避或降低了风险,但是也使承包商的获利机会随之减少。因此,在对风险做出正确分析和评估的基础上,对于自身能够承受的风险可以考虑风险自留,从企业内部的角度应对风险。在这种情况下,承包商要制定周密的计划,安排适当的应急措施。在主动的风险自留以外,还有部分风险自留是被动的、非计划性的。此类风险自留是由于无法预测、未识别、识别错误或决策失误造成的,可能还没意识到风险的存在,风险就已经发生了,因此只能通过加强应急处理机制尽可能快速地对风险做出反应和处理,减少风险造成的损失。如政策法律变动风险是承包商无法预测的,承包商只有时刻关注政策法律的变化动向,及早采取措施应对。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采取哪一种风险应对策略,承包商都应在投标报价时增加适当的风险成本,使风险造成的损失可以得到一定的补偿。
  
  海外巨大的工程承包市场给企业发展提供了广阔的舞台,有利润的地方就有风险,只有正确的看待风险,加强风险管理不放松,才能最大限度的把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甚至于化风险为收益,推动企业境外承包工程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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